我唯一的心愿落空了,女儿没有考上我们全家都心仪的那所大学。
那几天,我不想吃饭,不想睡觉,甚至连说话都不想,仿佛那个高考失利、前途未卜的人是我,人好像一下子就老到了八十岁。可不是嘛,我唯一的心愿落空了,人生没了盼头,多少岁还不都是一样。
我以为女儿会和我一样,也陷入到深深的忧愁当中。可万万没想到,这丫头居然没事人一般,和同学没完没了地聚会、旅游、逛街,还乐滋滋地买这买那,准备开始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。考出这样的成绩,她哪怕回过头来反思一下也好,她哪怕给我认个错也好,她都没有,竟然还满面春风地过来劝我,说什么“条条大路通罗马”。我无法沉默下去,表情凝重地对她说:“你能考上那所大学是妈妈唯一的心愿,现在,落空了。”说完这话,女儿直愣愣地望着我,许久不语,然后突然开口对我说:“妈妈,你好好想想,这是你唯一的心愿吗?”
我被问住了。
女儿初三那年,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的模样了。不谦虚地说,五官标致,身材婀娜,黑锦缎般的长发披至腰间,若不是她的妈妈,我简直要嫉妒了。女儿那天放学回来兴致勃勃地对我说她被校文艺团的老师选中了,是一年后毕业典礼女主持的不二人选。她侧着脑袋,背着手,抿着小嘴,就那样睫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。她的喜悦,我懂。可现在已经初三了,哪里还能有心思去当什么主持人呢?这种事情,一向劳心劳神,影响成绩是注定的事。我两只手扶着她的小肩膀说:“妈妈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考上第一高中,那样的话,重点大学就向你招手了。至于参加社团,当主持人,上大学之后机会多的是。”第二天,我找到了校文艺团的老师,婉言谢绝了她的美意。
女儿二年级那年,除了房子之外,我买了前半生最贵的一个物件——一架钢琴。记得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,家里还没有电视,唯一能带来外界消息的东西是爷爷的收音机。收音机每天中午都会播放一段非常美妙的乐曲,小小的我被陶醉在其中。家里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乐器演奏了它,后来外地的表叔来我家,才告诉我,是钢琴。从此,拥有一架钢琴并可以弹奏它,是我最大的心愿。可惜,这个心愿一直到我嫁为人妇,也没能实现。我终于有了女儿,我把她看作我生命的延续,这个心愿才又像死灰复燃的火苗,在心里发出光亮。女儿默不作声,看着家里多出来的这个大家伙,我给她讲,这是我唯一的心愿。从此,女儿每周被我带着去上钢琴课,直到考完十级,女儿从没说过她喜欢,或者不喜欢钢琴。
女儿四岁那年,我第一次带着她一起参加了我大学同学的聚会。当年室友丽丽的女儿也是第一次在同学们面前亮相。我们这一群相互看了十几年的面孔,哪里还有新鲜,两个孩子自然成了当天的焦点。丽丽的女儿真是出色,在那么多叔叔阿姨面前一点也不怯场,还唱了一首英文歌。而我女儿,她还不会一个单词。虽然她也唱了儿歌跳了舞,也博得了阵阵掌声,可那怎么比得过唱英文歌呢?从那天起,女儿每天从幼儿园回来我都教她学英语。楼下的孩子叫女儿出去玩,女儿说:“不行,妈妈说背不下十个单词就不能出去玩。”能让她像丽丽女儿那样优秀,是我唯一的心愿。
女儿出生的那个晚上,我被推进产房前老公趴在我的床边问我喜欢女儿还是儿子,我说:“能有个女儿,是我唯一的心愿。”
忽然,我的眼睛湿润了,我想起了那一年的那一天。医生看了看我的化验单,笑着对我说:“恭喜你,你怀孕了。”我开心得哭了出来,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说:“我只希望他(她)是个健康的孩子,此生别无他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