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陵吴普、彭城樊阿皆从佗学。普依准佗治,多所全济。佗语普曰:“人体欲得劳动,但不当使极尔。动摇则谷气得消,血脉流通,病不得生,譬犹户枢不朽是也。是以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,熊经鸱顾,引挽腰体,动诸关节,以求难老。吾有一术,名五禽之戏,一曰虎,二曰鹿,三曰熊,四曰猿,五曰鸟,亦以除疾,并利蹄足,以当导引。体中不快,起作一禽之戏,沾濡汗出,因上着粉,身体轻便,腹中欲食。”普施行之,年九十余,耳目聪明,齿牙完坚。
——陈寿《三国志·华佗传》
陈寿所著的《三国志》将华佗归入“方技传”,所谓“方技”,是古人对医、卜、星、相之类的统称。《三国志》对华佗的叙述大体可以分为三部分,即生平和技艺、医治案例以及传授给学生保健的方法,称“(华佗)晓养性之术,时人以为年且百岁而貌有壮容”说明当时人们对诊疗和保健已经有了明确的区分。在诊疗部分,华佗的神奇之处在于用针简单,用药易得。案例部分又分为两种,证明华佗既能够知道病人如何得生还,又能够预测病人如何死去。在医、卜、星、相笼统合称的时代,超出了普通人对医治的认知,有出神入化的神奇。我想这大概也是华佗被后世称为“神医”的主要原因。
《三国志·华佗传》记载了华佗五禽戏的创制初衷、锻炼方法以及流传情况。依该文,华佗认为,人体需要适当运动,运动可以使得消化良好、营养充足、血脉畅通,这和流水不腐、户枢不蠹是一个道理。所以自古以来,修道之人都通过导引之术来养生,像熊和鸱那样活动自己的脖子,伸展自己的肢体,活动关节,促其健康长寿。
华佗的自述说明,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人用“熊经鸱顾,引挽腰体”的导引之术来养生,所谓“吾有一术”,也是在此基础上的总结和改进。这种众人创制,一人总结的文化现象在中国历史上并不鲜见。比如我们基本无法考证出《诗经》中各具体篇目的作者,但相信孔子整理过《诗经》。再比如我们相信仓颉造字,但也相信文字早就出现,仓颉是整理、完善的人。
华佗不仅在前人“熊经鸟伸”“熊经鸱顾”的基础上创制了五禽戏,还进一步提出了五禽戏的锻炼原则和方法——“体中不快,起作一禽之戏,沾濡汗出,因上着粉”。这段话对于今天人们练习五禽戏依然有参考价值,汉代人和现代人的生活条件差别较大,体质不同,运动强度也应有所不同。练习时并不一定是全套练习,可以只选其中一戏练习。尽力而为,以出汗为度,然后扑一点粉。南朝陶弘景在《养性延命录》当中也明确指出,“(练习五禽戏)以汗出为度。”
至于“因上着粉”是因为魏晋时期,人们出汗或洗澡后有“傅粉”的习惯。《三国志》中亦记载:“时天暑热,植因呼常从取水,自燥讫,傅粉,遂科头拍袒胡舞”。至于是什么粉,学术界没有定论。有人猜测应是加了香料的铅粉,因为煅烧过的铅粉呈白色,也有很好的附着能力,可以起到美白、干爽的作用。张华在《博物志》中就提到:“纣烧铅作粉,谓之胡粉,即铅粉也。”练习五禽戏以后,练习者会感觉身轻如燕,食欲增加。吴普按照华佗的教导去做,到了九十多岁,还耳聪目明,牙齿完好。
依《三国志》,樊阿擅长针术,在他之前,医生都说人的前胸和后背轻易不能用针,即便是用针,插入长度也不能超过四分,而樊阿用针非常大胆,可以有一二寸之深,巨阙穴更是深达五六寸,疾病无不治愈。
樊阿向华佗请教吃了以后对人体有益的食方,华佗就把漆叶屑和青黏按比例配伍而成的“漆叶青黏散”传授给他,并告诉樊阿,长期服用可以驱虫,对五脏有好处,使人身体轻便,头发不白。樊阿听从了华佗的建议,活了一百多岁。
华佗对吴普和樊阿的教育方式有所不同,但达成养生长寿的目标,却是相类的,这可能是因材施教的结果,也可能是医家辩证思想的具体体现。过去我们一直认为华佗只是神医,但从华佗对吴普和樊阿的教育这一点看来,他还是一名杰出的医学教育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