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,牛是家里的金贵资产,养殖一头母牛,一年还可以收获一头牛犊,是家里的一笔重要收入;牛也是家里的劳动力,人们使唤它翻地、拉车、打场,使唤牛技术好的人被称为“老把式”,在村里很受敬重。
牛虽好,养牛却不轻松。一年四季,牛的主食是麦秸,俗话说,“寸草铡三刀,无料也上膘”,麦秸要提前铡好。铡草需要胆大心细,一人用两手加膝盖把草摁住,往铡刀上“入草”,一人手按铡刀把手,入一下铡一下,配合得天衣无缝。“入草”人不小心把手指入进铡刀,弄出安全事故的并不少见,所以这活多是大人操作。
夏秋季节,田野里青草多,是牛更为喜欢的食物。那时我们很少放牛,因为牛要始终牵着,拴在树上会啃树皮,周边的青草不一会就吃光了,还得换地方。小牛犊是不拴的,它们到处撒欢,毁坏庄稼不说,不小心吃了有农药的庄稼还会丧命。
割草是每个农村孩子的日常生活。吃完午饭,拿出自己的镰刀,磨锋利了,夹在腋下挎着篮子出门。地头、沟渠的青草多,长得茂盛,小伙伴们往往聚在一起,割一把就放在篮子里,直到篮子塞得紧紧的,足有好几十斤。割草也有危险,草丛里有砖石或者较硬的枝条,一镰刀下去,镰刀被弹起,刃口落在左手上,顿时鲜血直流。割草不是重活,孩子们通过自己的劳动,为家里的牛提供了食物,也对家里作了贡献。割草是农村孩子生活的一部分,也是终生难忘的回忆。
牛跟人一样,每天至少要吃两顿。一大早,母亲起来就要给草缸换水,一缸起码需要八九桶水,足够忙活一阵。井水冬暖夏凉,牛吃了也舒服。搓上一堆铡好的麦秸,用草捞子在缸里清洗一下,尘土被洗了下来,然后倒进牛槽里。牛一开始吃得比较香,等加第二、第三次草时,就要加麦麸或者豆饼,否则牛就不愿意吃了。麦麸子撒上,要立即用拌草棍拌匀,否则牛几口就把麦麸子吃光了。牛抢食的时候,主人往往会用拌草棍打几下,再骂几句贪吃的牛。
人吃完早饭,牛也吃饱了,主妇们把牛牵出去晒太阳,再给它们扫干净身上的杂物,驱赶牛虻蚊蝇。牛懒洋洋地卧在地上休息,悠闲地反刍。男人要把牛粪清理出牛屋,再撒上干土,收拾得干干净净。下午把牛牵回牛屋,因为泥沙多,味道变馊,淘草缸里的水要重新换,又是一番体力劳动。老牛温顺通人性,与主人相处融洽,虽然力气很大,鲜有伤害主人的行为发生。春节的时候,家里处处贴春联,堂屋贴“客来先坐下,先烟而后茶”,车辆贴“出入平安”,厨房贴“手巧味美”,树上贴“春回大地”。牛是家里一口人,牛屋牛槽也要贴春联,一般写的是“牛马肥壮”。大年夜煮了扁食,要给牛盛上一碗,郑重地放在牛槽里,口中郑重地祝福牛儿快快长大。
牛的最终命运是被卖掉。一般的集镇,都有牛市,那是个热闹的所在。牛市里专门拉买卖的,称为牛经纪,相当于现在的中介。牛经纪是乡村能人,脑子活络,一张嘴能说会道,能把交易谈成,也能把人家快谈成的交易说散。给牛经纪一点好处,他能让你的牛很快出手,还能卖个好价钱,找他买牛也能图个便宜。熙熙攘攘的牛市上,牛都被拴起来,等待买家挑选。肉贩子买牛是为杀牛取肉,一般挑老牛或者有伤的牛,能多砍砍价;农家买小牛犊是为回去养大,要挑选身体健康骨架匀称的;买大母牛是为下崽干活,要挑选牛龄不大的。各取所需,市场都能满足需求。
亳州一带的黄牛,膘肥体壮,两只牛角往上翻,配上俊秀的脸庞,看起来身材匀称,气度不凡。亳州是优质黄牛肉产地,与水牛肉、牦牛肉相比,肉质紧实有劲,饱满多汁,香味诱人,越嚼越香。著名特产“义门熏牛肉”源自汉朝“伯俞泣杖”故事的主人公韩伯俞,他是著名孝子,因母亲爱食牛肉,他经多次实验,研制出了熏牛肉。韩伯俞是义门镇人,汉朝时属亳州。熏牛肉要用当地优质黄牛肉加多种地道药材熏制,而亳州自古就是多种药材的集散地。今天各种黄牛肉制品繁多,牛肉、牛肘、牛肉干,品种繁多,应有尽有。
如今农业生产早已机械化,牛失去了作为劳动力的功能,养牛的人家越来越少。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,牛肉消费越来越普及,当年高不可攀的牛肉,也逐渐进入寻常百姓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