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陈这人，打年轻起就有个毛病，极好面子，用村里人的话说，那是“死要面子活受罪”的典型。想当年，老陈在村里当上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干部，这可不得了，瞬间觉得自己像是村里的“头号人物”，那自尊心和虚荣心噌噌往上涨，都快冲破天际了。
老陈家里不管办啥事，那阵仗简直比过年还热闹。甭管是七大姑八大姨，还是在路上有过一面之缘、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路人甲，统统一律邀请。每次待客，好家伙，几十桌一字排开，跟摆龙门阵似的。院子里人挤人，喧闹声、笑声、划拳声交织在一起，那场面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举办什么国际盛会。老陈呢，就像只骄傲的大公鸡，在人群里来回穿梭，胸脯挺得高高的，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，心里别提多得意了。每次宴席结束，数着那一大把份子钱，老陈就觉得自己的面子又大了一圈，仿佛自己已经成为村里的传奇人物，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。
可岁月这把无情的杀猪刀，一晃就把老陈砍成了六十九岁的小老头。曾经的风光不再，如今的老陈只剩下一脸的皱纹和满心的疲惫。而那曾经让他无比风光的“面子”，现在却成了他最大的噩梦。
现在的老陈，一听到哪家有个红白喜事，就吓得浑身一哆嗦，脑袋嗡嗡直响。每次看到有人拿着请帖朝他家走来，老陈就感觉像是看到了阎王爷来索命。他心里那个苦啊，就像哑巴吃黄连，有苦说不出。为啥呢？还不是因为现在的份子钱跟坐了火箭似的，噌噌往上涨。以前随个几十块钱就能应付过去，现在没个几百块，根本不好意思出手。老陈那点退休金，本来就只够勉强糊口，这一下子来个份子钱，简直要了他的老命。
就说前段时间，老陈的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家办喜事。老陈在家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，团团转。去还是不去呢？这可把老陈给愁坏了。去吧，那兜里的钱就像长了翅膀似的，一去不回；不去吧，又怕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把自己给淹死，说他老陈不讲人情世故，以前的面子工程都白做了。
最后，老陈还是咬着牙，决定去赴这场“鸿门宴”。在婚礼现场，老陈看着那一堆堆厚厚的红包，就像一座座小山似的，眼睛都直了。他心里暗暗叫苦，想着自己年轻时收份子钱的风光劲儿，再看看现在，简直是天壤之别。老陈手里紧紧握着那个薄薄的红包，感觉像是握着一块滚烫的山芋，扔也不是，不扔也不是。
当他慢慢地挪到礼桌前，极不情愿地把红包递出去的时候，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，比哭还难看。旁边的人打趣说：“老陈，咋啦？是不是舍不得这几个钱啊？”老陈尴尬地笑了笑，说：“哪能呢，这不是高兴嘛，高兴得都不知道该咋笑了。”可心里却在想：“你们这群小崽子，站着说话不腰疼，等你们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这面子的‘债’有多难还了。”
好不容易熬过了这场婚礼，老陈回到家，一屁股坐在那把破椅子上，长吁短叹。他望着天花板，无奈地摇摇头，自言自语道：“这面子啊面子，你可把我害惨了。年轻时为你风光无限，老了却被你折腾得够呛。这啥时候是个头啊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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