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春节的十块钱

凡本报记者署名文字、图片,版权均属亳州晚报社所有。任何媒体、网站或个人,未经授权不得转载、链接、转贴或以其他方式复制发表;已授权的媒体、网站,在使用时必须注明 “来源:亳州晚报或亳州新闻网”,违者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。

1984年,我正上一年级,这一年的腊八都过去好多天,眼看着就是春节了,可我家一点儿年货也没有置办,厨房的橱柜里空空如也,只是在地上杂乱地堆放着自家自留地里种的一些萝卜和几棵白菜。说起来,那个时候,物质生活是贫乏了点,一年到头,连吃上一顿肉都成了奢望。但是,只要是到了过年的时候,哪怕是平时再俭省的人家也要割上三两斤猪肉给孩子们解解馋,顺便着大人们也能打打牙祭。

然而,就在这一年,我家却连买一斤肉的钱也没有了。

看着愁眉苦脸的父亲,母亲忽然说:“哎,我想起来了,年前梅子家还借咱十块钱呢。”父亲“唉”了一声蹲下了身子,为难地说:“梅子家比咱家还要困难,哪能张口要。”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,母亲咬了咬牙冲我说:“走,二小子,咱俩去要。”我无奈,只好跟上。

我家和梅子家相隔不远,所以从小我们就是很好的玩伴。不幸的是,一年前,梅子父亲在用架子车拉麦子的时候,一下子翻到了深沟里,双腿被砸断了。祸不单行的是,竟然还伤到了脊椎尾骨,所以到最后虽然养好了腿伤,人却瘸了,干不了重活。失去了一个壮劳力,家里的顶梁柱轰然坍塌,让原本就不宽裕的经济状况变得更加糟糕了。梅子的父亲整日躺在床上,不停地自责,咒骂着自己是累赘,是废物,一度绝望到要轻生的地步。梅子母亲看到日渐消沉、憔悴的丈夫,心里难过极了。后来经过多方打听,梅子父亲的这种情况,如果用西医的方法几乎是毫无康复的希望,但用中医的穴位按摩,也许会有一线复原的生机,于是她就向我家借了十块钱带着梅子父亲去咨询中医。

在梅子家,还没等母亲说话,梅子母亲便怯生生地嗫嚅道:“那十块钱早就应该还了,可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。我这儿就十块钱,还想着过年给梅子爷俩买点肉呢。”他们家太难了,我顿时想起了面黄肌瘦的梅子和走路一瘸一拐的梅子父亲,假如母亲要走了他们家的这十块钱,这个年又怎样过呢?我于心不忍起来,站起身拉了拉母亲,小声说:“别要了……”。母亲犹豫了片刻,仍然坚持着:“你看,我家也等着这十块钱过年呢。”梅子的母亲张了张嘴,最终只能无助地叹了一口气,摸摸索索地从衣服的里襟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十块钱。

离开梅子家,我不由对母亲产生了一丝埋怨,埋怨她不肯缓缓日期,立逼着要回那十块钱。

尽管只有十块钱,我们家也算勉强地过了一个年,但不知怎地,我始终放不下梅子一家人,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内疚,不知道他们一家又是怎样度过春节的呢?甚至于好长时间我都不好意思去找梅子玩了,见到她总是悄悄地躲过去。

一年后的一个早晨,梅子母亲突然上门,她带着一包水果糖,并拿出十块钱递给了我的母亲。母亲连连推让,嗔怪地道:“不是说好了不用还了吗?你这是干什么?”梅子母亲憔悴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,说:“欠钱哪能不还啊,况且我家的情况好转了不少,去年春节得亏你的帮忙了。”

等她走后,我满脸疑惑地问母亲:“又还十块钱,钱不是早就要回来了吗?”母亲摇了摇头,轻轻地说:“二小子,当时我不顾你的阻止要回了钱,回到家一想到梅子家的处境,我后悔了。第二天我便把那十块钱又送给了他们,咱家过年吃的肉,是我厚着脸皮向你舅舅硬要来的。幸亏把钱送了去,要不然我会一辈子都不安心的。”

听了母亲的一席话,那一瞬间,我心中不由对母亲充满了敬佩。在今后的人生岁月里,无论处境多么艰难,无论生活多么寒酸,我内心对人的善念都不曾动摇过。因为,在我的灵魂深处,一直都记得那被母亲重新送回去的十块钱,使我终生都感念人性的淳朴善良,并埋下了一颗仁爱的种子。

(责任编辑:支苗苗)

文章不错,点个赞再走呗!

转载是一种动力 分享是一种美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