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家收拾旧衣服时,一些石头和橡子从口袋里滚出,哗啦啦地散落一地。我顿时一惊,过往云烟呼啸而来。
那是个美好的盛夏,我们一家人去姥姥家避暑。那个小村子静静地卧在大山的褶皱里,无论外面的太阳多么毒辣,那里总是细水长流,岁月静好。
我和小伙伴们约好去小山坡玩,虽叫小山坡,但一点也不矮小。这山坡上长满古老的松树,它们总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,树皮上的沟壑宛如数不清的皱纹。粗壮的树根裸露在土地上,穿梭在石阶中。扭得像麻花的枝条和从中间裂开的树干让我想到黄山奇松,他们会是兄弟吗?
这山上的水并不是从山顶倾泻而下,而是从石缝中缓缓溢出,在凹处形成一个小水池,水池的水又渗入地下,然后再从下面的石缝流出,就这样给山划了一道断断续续的长刀疤。我和小伙伴们总顺着石头蹦蹦跳跳地爬山,然后趴在石头缝边,看着水流冒出,清凉的水花溅到脸上,总逗得人咯咯笑。这时一群孩子定要争着把手伸进石缝里掏拾一些小碎石,这石头什么颜色都有,而且还透明,我们一群小孩子一致认为那是女娲补天剩的宝石。偶尔运气好,还能捡到由几种颜色交错汇成的石头。那时,谁要是捡到那样一块石头,准是会被围起来羡慕。
山没爬多少次,石头倒是捡了不少,装在口装里沉甸甸的以至于累得满头大汗。大人们总笑话我们这一群小孩子捡一堆没用的石头,但又口是心非地掏出背包装好,一个也没有扔。
每次爬山后回家,我与小伙伴就闹哄哄地聚成一团,评比一下谁的石头最漂亮。这过程总因为石头的一点小瑕疵而争论不休,但当我掏出两块双色的“宝石”,不论是体型还是成色都艳压群芳,况且是两块!所有的争论都像忽然熄灭的火苗一般消失,风一吹,拉回了他们的思绪,也重新吹燃了烈火。
“我可以用五块石头换你这里面的一块吗?”一个瘦瘦的小男孩捧着五块颜色不同的石头眼巴巴地望着我,那是他的“全部家当”。
“那我用六块!你跟我换吧!”一个小女孩扯着嗓子喊道。
“你干啥呀?我先说的!”小男孩颇不服气。
“那咋了?我也想换啊。”小女孩叉着腰怼道。
“好啦好啦,我不想换,好不容易碰到的呢,我要好好收藏起来呢。”我紧紧握着那两个珍贵的宝贝说道。
“好吧……”两人失望地异口同声道。
盛夏的蝉鸣渐渐退出了合唱舞台,我也不能再做它们的听众。在回城的前一天,我的两个小伙伴像往常一样来找我,嘱咐我明年千万不要忘记来,又往我手中塞了一些小巧玲珑的橡子,说是后山捡的,留个纪念。我以前就想去捡些,可大人们为了不让我们跑远,就编故事吓我们说后山有专吃小孩的鬼,当时我半信半疑,但终是因为胆子小没敢去。况且后山的橡树那样高,落叶比严冬时盖的棉被都要厚,找到一些长得那么精巧标准的橡子绝非易事。
中国人自古就讲究礼尚往来,我觉得必须要给他们留下些我的东西,而且要对得起他们的心意。我第一时间就想到那两颗石头,刚好一人一颗,我多么庆幸自己遇到了两块“宝石”啊!
最后我带着一些橡子和小碎石回了家,当时生怕弄丢了,就仔细地掖进衣服的口袋,后来竟也忘了。却在经年之后,给了我一个惊喜。我拾起一个个散落的橡子和石头,装进了一个木盒里,我要好好珍藏它们,连同那些儿时快乐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