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,家家门前都有一小块荒置的“废地”,而废地不费,废地里都载满了各种树木,树木密集,像森林一样。
夏天,森林里很热闹。女人们有的在树下乘凉,有的带孩子玩耍,有的一针一针地纳着鞋底聊着天。
男人们则三五一群围坐在一起打纸牌,或者在土地上画出方格,找来石子或折了小棍,两两下棋对弈。森林更是我们这些孩子的乐园。我们常常是在树上找蝉蜕,在树下挖知了,或者看树上的蚂蚁队伍蜿蜒行军,我们常常玩得忘记了饭时,免不了被各自的母亲一边责备一边赶着回家。森林中最多的是槐树,槐树上常常垂下来一根根银色的虫丝,虫丝长短不一,下端连缀着一个个虫茧,那里面藏着被我们称作“吊死鬼”的黑色虫子。这些虫子最受我们女孩子的青睐。
虫子的茧看起来设计得十分巧妙,茧外形呈纺锤状,质地较软,用细碎的叶梗、干叶末和虫丝混织而成,很粗糙,不雅观,估计鸟儿见了也不会有什么食欲,这个茧无疑是该虫子安身立命的好武器。
假象!虫茧里面却十分光滑,像锦缎一样,虫子那柔软的身子睡在里面一定很舒适。平时虫子衔着丝,露出褐色的脑袋和一小截黑黑软软的身体,大体上看起来像裹着貂皮大衣的黑美人。遇到一点风吹草动,它就立即缩回身子,这时茧又成了它的防空洞。防空洞内干燥舒适,下面有口,粪便随时可以排出去。迎着阳光,远远望去,只见许多大大小小的虫茧从树上悬挂下来,亮晶晶的茧丝参差不齐,像树的银饰。那些虫茧,又像摇曳的风铃。
有微风袭来,这些虫茧在风中旋转,哇,大型集体舞一般!我们这些淘气的孩子,常常把它们当作玩具。捉住手可以触到的虫子,用槐树叶细细的叶梗末梢轻轻挠虫子,虫子随即缩回脑袋,我们又从虫茧的下口向上扎它,虫子又不得不把头露出茧外,然后再从上面扰它……虫子进退两难。如此反复,我们觉得好玩极了,可乐极了。要把它从茧里弄出来,必须用两手撕开虫茧,估计再聪明的鸟儿也没有这个本事,所以这种虫子何等聪明!
我小时候很怕虫子,唯恐避之不及,却独独宠爱“吊死鬼”,这种虫子只有槐树才有,爱虫及树,所以我见到槐树就莫名地欣喜。如今远离了土地,到处是水泥路、水泥建筑,树少了,好些年没见过槐树了,更别说那些虫子了,儿时的那些有趣记忆只能在梦里重温了。流年里的岁月,连虫子都让人怀念!
(牛春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