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韦如辉
月光钻进张三的卧室里。
那天晚上,张三被一个梦惊醒。张三摸黑去了一趟洗手间。回来的时候,月光逡巡在刘春花的脸庞。
月光从遥远的天际,穿过茫茫的宇宙,穿过无边的黑暗,轻手轻脚钻进张三的家里。
平时,张三跟刘春花怕光怕得要命,大白天睡觉,也把窗帘关得严丝合缝。那天,偏偏没关严。
月光在狭小空间里,慢慢切开一个口子。刘春花的嘴角,突然嘬了嘬,好像丝丝缕缕的月光,被她不经意嘬到嘴里。嗯,可能还有香味哩。在张三的味觉里,刘春花最初的气息蛮好的。自从刘春花的唠叨和脏话充斥他的生活后,张三的味觉发生了变化。
张三不由得也嘬了嘬嘴,一种奇怪的东西,在胃管里酝酿。
刘春花安静下来的嘴角上,长满绒毛。一丛嫩草一样的绒毛,在刘春花的嘴角兴奋地跳着舞。张三霎时想到与刘春花初吻的时候。
张三想把那一瞬间的美好照下来。只是光线太暗了,必须打开灯,或者使用闪光灯。可是,那种美好就被破坏了。如果惊动刘春花,可能仅存的美好想法,也会被摧残。
张三悄悄溜到阳台上,悄悄拍下了几张月光的照片,悄悄发到朋友圈里。也许,朋友们都熟睡了,或者都在梦中,张三有必要将美好留下来,并友好地分享出去。
刘春花的手机嘀一声,在静夜中,好像一块石头投进池塘里。
刘春花没关机,且收到了张三的微信。
刘春花翻了一下身,月光被她带进被窝里。张三伸了一下舌头,轻手轻脚钻到被窝里,如那一缕漫不经心的月光。
张三睡不着。童年的月光,在岁月的深处,被那晚的月光抖了出来。
那时的月光真干净,好像水洗了似的。有风,或轻或缓地吹着,远处的田野里,青苗的气息飘过来,漫过村庄。附近的池塘里,蛙鸣是不停歇的,一曲又一曲地演奏,它们的演出是无偿的。
张三躺在晒场上,沐浴在月光里,数天上的星星。星星眨着眼,张三也眨着眼。一颗流星,从天上突然落下来。张三很伤感,伤感时而蹦到他的梦里。
月光被日光驱赶走远了,张三跟刘春花坐在一起吃早饭。张三的眼睛,不时盯着刘春花的嘴。刘春花嘴里鼓鼓的,像一只正在鸣叫的青蛙。那一丛绒毛怎么不见了?张三一边盯着刘春花,一边坏坏地想。想着想着,张三笑出声来。
刘春花的警惕,就是从张三的笑声里开始的。刘春花说,你笑什么?张三回答,没笑什么。刘春花说,没笑什么你笑什么?张三看到刘春花的脸上,慢慢聚拢过来的雾霾。在张三转身走开的背影里,刘春花嘴里的“神经病”三个字,砖头一样地砸过来。
天气阴了下来,雾霾漫了上来,月光不见了,霓虹灯闪烁的光晕单调而没有风趣。
张三期待着下一次的月光。
嘿嘿,时光不负有心人,张三又遇到一次干净的月光。
一个冬夜,加班劳累了一天多的张三,关灯离开办公室的时候,月光从窗户里钻进来。一大片的月光,水一样泄了一地。张三的疲惫与恼怒,随着月光的到来一扫而空。
张三倒了一杯清茶,重新回到座位上,沐浴在月光里。窗外的霓虹灯,已经提前关闭了。张三想,OK,坏了才好。
张三想起李白的诗,他在心里默默背诵起来。李白的故乡,在李白清晰的记忆里。
张三点上一根烟。烟雾在月光里升腾,将干净的月光弄得面目全非。张三不忍心,掐灭了半根烟。
座机骤然响起来,吓了张三一跳。张三想,黑更半夜的,谁?刘春花?不可能!张三摇了摇头。
张三接通了电话。电话那头,一个愤怒的男声问,小双在不在?
小双是谁?张三问。问过之后,张三后悔了,他的反问很愚蠢。小双不是坐在自己对面的美女同事吗!
男声更加愤怒。装什么装?你们到底在干什么?
干什么?你他妈还问我干什么?你们在睡觉,老子在加班。张三想说,但他没说,他愤怒地挂上了电话。
月光粉碎。
第二天,小双眼睛红肿地来到办公室。张三问,你没事吧?
小双狠狠地瞪了张三一眼,一拐一瘸地走进卫生间。
张三在心里说,可恶的月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