买个鏊子没有腿,砖凳着呢。这个俗语就来自烙馍。
我对一切乡间遗落的“金”字旁的工作格外有感觉。比如“鏊子”。
鏊,这个字,应该和鳌鱼相关。只不过,鏊子是一种用来制作食品的用具,给做成了鳌鱼的形状,三足、鼓胀着腰身,像一个力气饱满的乌龟,趴在那里。
鳌,就是海里乌龟,估计是我们的祖先从它身上得到启发,才发明了鏊子。
鏊子,一般用来烙馍。烙馍的过程,很具乡野气息,也很有意思。
生铁铸造的鏊子,下面生上火,火要用劈柴火,嘶嘶的火舌撩拨着鏊子的底部,上面逐渐青烟升腾。这时候,把事先擀好的面皮搭在鏊子上,十秒钟后,用竹篾做成的夹子夹起一边,迅速地把烙馍翻个身,再十秒钟,基本上一张饼就烙成了。
鏊子静默着,继续等待下一张饼。烙馍的过程,好比一个人逐渐走向成熟的过程。生的烙馍就是年少的人,火是岁月,鏊子就是专门用来历练他的,经过鏊子这一遭熥烤,一个人就成熟了。当然了,有的人冥顽不灵,就好比,一张饼给擀厚了,需要多熥一会儿,如是再三,好事多磨,最终也一样散发出成熟的香味。
我有时候甚至认为,鏊子应该是父亲,擀面杖是母亲,面饼是儿子,这张饼只有经过母亲的塑型才能出生,只有经过需要父亲的“谆谆教诲”才能健康成长。
早在原始社会时期,我们的祖先就懂得使用鏊子。只不过那时候的鏊子还是石头做成的,后来,逐渐发展为陶鏊、青铜鏊、铁鏊。
铁鏊子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前,在乡间十分流行,几乎家家都有,乡下人若是做农活回来,忘了或来不及发面,就把鏊子支出来,弄一些干燥的树枝点着了,把鏊子烧热,很快就有主食可吃。烙出来的饼,夹上事先炒好的绿豆芽、青椒来吃,清脆爽口,很是美味。也可以直接卷大葱,蘸酱来吃,开胃饱腹,且很具人间烟火气息。
如今,很多人都有怀旧情结,但出于场地等因素,铁鏊子已经不多见了。为了满足饕客们对烙馍的追捧,有人发明了电鏊子,依然是铁做的,可以调节温度,且没有呛人的烟火。不知怎的,我总觉得还是烧劈柴的铁鏊子更有趣,至少是更有氛围。
在我的脑海里,时常想起旧时外公擦亮铁鏊子烙馍的情景,刚刚放在铁鏊子上的饼,在背部熥起一个个气泡,我总认为,那是铁鏊赋予一张烙馍的眼睛。(李丹崖 李松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