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木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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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市的天、树、太阳、空气,都容易疲倦。天色刚暗下来,它们就倦了。空气中飘荡着看不见的、丝丝缕缕的慵懒,仿佛不等人散净,就会合上瞌睡的眼睛。

乡下的黄昏不是这样。当艳艳的太阳,藏到白脸家大榆树上,不再露头的时候,西边的天空只剩下苍茫的紫色。那个叫王花园的庄子先黑了下来。鸟在河头大树上高一嗓低一嗓地叫,周围好多鸟扑扑棱棱地飞,一声声地和。没有急促,没有疲乏,只有温馨和安详。

不同的声调在喊着:回家吃饭喽——每个人都乖乖地回去了。他们能听懂哪一声是自家人喊的。

隔了一地身长的东杨庄,也恍惚起来,浸在暗金色的光里。如意扛着鞭从西路口进了庄,两头牛拉着拖车在前面走,它们对东杨庄似乎比如意还要熟悉。

桃木花开的时候,梅豆子长得也正旺。两三株桃木花长在鸡窝旁边。玉色的秆儿,锯齿形对生的细叶,红的粉的花打着坠儿。它们应该是从哪刮来的种子,自己生出来的。

谁也不会给它浇一点水,太阳也不会拐个弯多照它几下。那截矮墙头挡住了从东边过来的光,桃木花也不介意。一天天长高长壮,快赶上聋老太的拐棍了。

几个女孩子包手指盖儿。她们摘下最红的桃木花,加两三片绿色的细叶,再放点白矾,放到碗里捣成泥。她们说第二个指甲,不能包的,谁包了谁肚子疼。不知道真假,都不敢试。那一堆儿红色的花泥,摊到指甲盖上的时候,一种很清凉,很愉快的感觉,就从指甲上传到心里,她们都咧嘴笑了。

每个人都包了八个指甲。用梅豆叶裹起来,这些梅豆叶宽宽胖胖的,下面带着尖儿,包女孩子的手指,真合适。叶尖儿向上一折,像是给小婴儿裹着小被子。月亮升到泡桐树上的时候,她们才算包好,每人的八个指甲都穿上了绿色的梅豆衣。她们尽量伸开五指,小心翼翼地走回家。这时候,她们的心眼里都是快活的。这些女孩子当中,金玲长得最俊。

第二天清早,她们碰了面。伸出手来一看,哈哈大笑起来。景春睡觉不老实,指甲没染红,手指肚倒成了橙色;巧芝夜里抓痒,花泥和梅豆叶不知掉到哪里;只有金玲的翘手指,嫣红的,看着还好。

到大白菜包上头的时候,桃木花棵结了满枝的小三角,里面包着褐色或黑色的圆粒子。梅豆子的藤也枯了。

有两个人住到金玲的大哥黑脸家。女的叫小吉,男的叫建华,他们很洋气。老黑家只有两间屋,他俩就在当门放一张软床子,住了俩仨月。他们不嫌老黑家里穷。白天,老黑两口子下地干活,他俩就扯着手在庄外的小路上溜,一天到晚笑嘻嘻的。

有时候,他们领着金玲。建华看看小吉的白脸,再看看金玲红扑扑的脸,说,金玲好看着呢,不像乡里人。说日后回城,把金玲带上。

黑脸媳妇说,家里不同意他俩谈恋爱,他们就离了家,找着东杨庄这个拐了几个弯的亲友。刚开始,庄上的人多去打听,问问,看看新鲜,日子久了,大家都忙着种地,也没有人再研究他们了。

褂,抖得像是杨树上剩下的叶子。

(四十一)

(责任编辑:支苗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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