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起读报是我坚持了三年的习惯。
那时候,工作和生活的压力日夜纠缠,令白天与黑夜都失去了本来的意义,钟表没有了划分时间的功能,熬夜与强打精神让每一天都浑浑噩噩,如若在泥浆中跌跌撞撞地前行。
读报看似与工作毫无关系,但也正因此,它以一种不会让大脑产生抗拒的方式,为大脑预热,给新的一天升旗,让身体与精神状态迅速回到正轨。
我一般是在楼下的展板读报。
每天出门,都能听到鸟鸣,在矮墙旁的老树上,迎风招展着。想来,已有很久没有亲耳听过鸟鸣了,高楼与厚厚的玻璃窗不仅隔绝了尘世的喧嚣,也拦截了自然的灵性。十几年了,鸟鸣依旧婉转,而我的声音却已经沧桑。它们在每一个清晨,在每一条树枝上跳来跳去,而我只能在电脑桌前与道路之上疲于奔命,让足迹穿越晨昏,不辨昼夜。
不过这就是生活。我们无法拒绝,但可以改善。而晨起,在鸟鸣中读报便是生活对自然的一种亲近,也是对自身的一种弥补与完善。
我喜欢读新闻里的趣事、当下倡导的社会风气以及新出台的交通法规等。虽然这些在网络上也能看到,但在报纸上看却更能看“进”心里去,可能是读报需要逐字逐句认真地读,而浏览网页只是手指一划的工夫,便已一目十行。报纸让人慢了下来,也静了下来。
当然,最喜欢的是副刊。学生时代,试卷上的阅读理解总有一行字,“本文选自某报,有删改。”于是我对报纸便有了先天的敬畏之心。让文章变成铅字,供整个城市里的人们阅读,对写作者而言,应是莫大的荣幸与激励。副刊,便是文学的花园。不知道下一期,这个花园会迎来什么季节,里面会开满怎样的花,这种未知的惊喜让等待有了诗意,也让生活多了一层激情。每次在报纸上读到妙语连珠或者用情至深的文章,都会有一种敞开的感觉从灵魂的深处涌出,直达天灵盖,最后在舌尖栖息下来,要用一天的时间去回味。
自从我被调到了一个轻松的岗位后,写作便作为爱好,被我从时光长河里捞了起来。写稿,投稿,在读报的时候便多了一份盼望。也许某一天,展板里的报纸上便会出现我的名字,虽然渺小,却端正而大方。
走到展板前,老人已经在了。戴着老花眼镜,目不转睛读着新闻,手里提着刚买的油条,一动不动。迎面又走来一个老人,我们三人打了声招呼,便一起读报纸。时不时还分享看到的新闻热点,过了很久,老人招呼一声,优哉地离去。
我们互不认识,只是因为喜欢读报纸,所以便有了某种潜在的约定,并成了“文友”。
记得有一次,大爷突然给我指了指一篇文章,“这篇写得好。”我一看,这是我的文章!“这篇就是我写的。”我略带羞涩地感谢道。“呦,你写的啊——”大爷拖长了声音,对着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,“哎呀,才子啊,了不得,难怪我看你这气质就不一样,一看就是读书人。”这份肯定,其实比发表本身更珍贵。
读完报纸,再去工作,此时的脑海清爽而明亮,仿佛大脑里有一个久被闲置的功能区得到了复苏,往常满负荷运行的功能区得到了温存,两者共同发力,生活的重量顿时轻了不少。到了晚上,脑袋也不会因为超载而像电脑主机般有发烫的幻觉,睡眠与梦境之中也不会有失眠撕开的一线天,不多时,鼾声便响了起来。等待着第二天的鸟鸣,将我唤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