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冬地铺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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隆冬时节,天寒地冻,我会想起曾经和父亲一起睡地铺的那些日子。

昔日,生活贫困,物资匮乏,为了驱寒取暖安然度过寒夜,乡里人们常常要打地铺过冬。入冬以后,田野里场光地净,北风一阵紧似一阵梳理着树木光秃秃的枝丫,麻雀都开始缩在枝头,时不时无助地叽喳一声。这时候,父亲就开始打地铺了。

地铺,通常打在堂屋的西间里。地铺一般两面靠墙,父亲事先把墙角靠西山墙的一块地方清理干净,再扎好两个水桶粗的高粱秸秆捆,然后在地铺的外沿揳上两根锨把粗细的木橛,接着把两个高粱秸秆捆放在木橛的里侧,再在地铺外侧的一头用土坯垒起来,最后在里面填上厚厚的豆秸,上面铺上一层麦草,地铺就打成了。

地铺一般有两米长,约1米5左右宽,高刚刚超过膝盖。一看要打地铺,我就开始兴奋地蹦来跳去,地铺一成型,还没有铺上被褥,我就迫不及待地爬上去,在暄软的地铺上来回翻着跟头。

晚上,我早早地就钻进了被窝,被窝里绵软温暖,我依然兴奋难柰,像一条泥鳅一样在被窝里钻来钻去,从这头钻到那头,再从那头钻到这头,直到困虫来袭,揉几下发涩的眼睛,就一脚跌入了甜美的梦乡。

父亲和我一起睡地铺,那时候的父亲正值壮年。我喜欢和父亲睡在一头,用小手在他的身上摸来拂去,父亲的身上热乎乎的,骨骼是那么硬实,皮肤是那么光滑。父亲的腋下有一个小小的肉瘤,我常常揪着玩。父亲并不拒绝,任我揉搓揪按。有时候我会故意地一用劲儿,父亲就会倒吸一口凉气,说一声:“疼。”而我却傻傻地乐上一阵。如果哪天我跑出去玩,睡晚了,脚冰凉,父亲就拿起我的脚紧紧地贴在他温热的身体上。我像小猫一样依偎在父亲的身旁,然后酣然入梦。

冬天的夜晚来得早而且漫长,睡在地铺上,我会看到外间里母亲摇动着纺车,一举手,一侧脸,在昏黄的煤油灯光投射下,像皮影戏一样生动有趣,听着纺车嘤嘤嗡嗡的响声像一支催眠小曲一样,回环往复,不绝如缕。有时候有人来串门,父亲他们就坐在地铺沿上聊起话来,有家长里短,也有农业生产,有国家大事,也有趣闻奇谈,听着听着,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。

后来责任田到户,家里分了一头大骡子,地铺就改打到牛屋里。俗话说,马不吃夜草不肥。骡子也是一样。为了骡子不掉膘,来年开春好使唤,冬夜,父亲每天都要披衣起床三两次,给骡子拌草上料。在大骡子的帮助下,我家的庄稼连年丰收,生活水平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。生活水平提高了,地铺也就无声无息地退出了人们的生活。此后我也就少了和父亲睡在一床打通腿儿的机会。

多年以后,有一次我回到乡下,恰好家里来了客人,一时睡不开,我只好和父亲挤在一床。床较窄,勉强挤得下我们父子二人。入夜睡在床上,我油然想起小时候和父亲在地铺上打通腿的时光。父亲还是像小时候一样,把我这边的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的。很快,父亲睡着了,还发出了粗犷的鼾声。父亲的脚有些凉,我想要给他一点儿温暖,用手一摸,他的皮肤有点像树皮一样干涩。父亲已经年迈,岁月如窗外的寒风一样,榨走了他人生的大好年华。我抬头去看父亲,眼前一片黑暗,但是父亲忽长忽短、起伏有致的鼾声犹如一首绵长的小夜曲萦绕在我的耳畔,让我浮想联翩,心中久久难以平静。

后来,每到隆冬,我总会想起当年和父亲睡地铺打通腿的时光,而且一想起来,就仿佛一缕春风吹在我的心坎上……

(责任编辑:支苗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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