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药慰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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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经是不承认草药的,但随着年岁渐长,人生诸病之复杂,感觉试验室里或流水线上出来的白色药片似乎太简单了,所谓副作用也有难以承受之重,于是乎,中医的理论就入耳了。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就被达尔文看成是中国的百科全书。再说鲁迅到后来,也用中药为海婴治哮喘,赞同许广平服中药治好了妇科病。鲁迅后来对《本草纲目》和民间医药的评价,公允而且深刻。由此看来,鲁迅并不是在反对中医,而是批判庸医,所以有网友说“只是响箭过处,不小心击中了医林中的几片黄叶而已。”

生于药都亳州,草药如同手足。小时候看前街后街百姓的屋檐下,都不同地挂着些茅根草、大白菜根、葱须、萝卜缨等,颇有些像皖南风干的咸鱼咸肉。那栉风沐雨的根根茎茎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派上了大用场。感冒发烧,不用打针吊水什么的,熬一碗葱须萝卜水,喝下去通体舒泰。小孩子受了凉,积食,只消将鸡肫皮放铁锅里烘干了,碾碎冲水喝下去,或掺在面粉里炕个小饼,吃了立马见效。

春天的亳州,芍药是大地上的花王。大片田野上流光溢彩的芍药花占尽了风光。近年来也有将花采了拿到城里卖的,一包包一摞摞,那规模和形态,离“如火如荼”是差得太远了。秋天收芍药的季节,又是另一种风情,切了片的芍药撒在阳光下晒着,雪花般沟沟坎坎地白,逆风香千里。

亳州是中国最大的药材集散地。每年九月都有一次大型药材交易会在此举办。亳州人,十之六七懂草药,有钱人十之五六是靠草药发的财。走进“大药行”(现在的亳州中药材专业市场),药铺琳琅满目,药香沁人肺腑。据媒体报道,国家正努力传承中医药文化,让中国医药走向世界。

有朋自远方来,“大药行”是不可不去的,不管是病与非病,“大药行”所承载的、所传递的,都不仅仅是物质上的。这片生长着草药的土地上,曾经积才蕴智英杰无数:汤王、老庄、曹操、华佗……一方水土一方人,草药是否也传承了这种天时地利,哲学、经济、文化的地气天露呢?

接纳草药还是在我妈的感召之下。我妈虽不是土著,却是中国草药的忠诚践行者。一场病下来,先是西药、打针、吊水,折腾一遍,但最后收场的总是中医。那时我家窗台上是断断少不了草药的,有包装的,是药房里抓来的;有“散装”的,是我妈在地里挖来或采摘的。紫花地丁、蒲公英、麦冬、甘草、枸杞、车前草等,斑驳陆离。

初为我妈拔火罐、刮痧,心中惴惴,后来看我爸示范,才知放开手脚,病人总以为下手越重越见效的。我家的药罐常年端放灶台一角,其烟熏火燎的程度,表明其被重视的程度和使用率。我所知道的人体阴阳之说,食物热性凉性之说,盖出于母亲。

长年伏案,积劳成疾,我也与草药渐近渐亲了。走进中医院,闻着缕缕复杂的药香,感知着这些从大地深处飘出来的气息,病似乎有了归属感。再看那些展柜里,绫罗绸缎衬托着、被捧放在精美盒子中的草药中的贵族,真的感觉他们是药中的陈胜和吴广。击溃病魔,也只待揭竿而起。

待再去把脉时,留心药方,恍然觉得草药之名也是一门哲学。譬如蝉蜕可脱敏,防风可退疹,益母可养宫,等等。传说中神农尝百草,不知是先有其名再有其效,还是先有其效再有命名。总之中国草药延续几千年,其文化博大精深,是我等只用病眼看草药之人不能穷其内涵的。

最初喜欢抓草药的大都是农村人,一是价格便宜;二是他们更相信土里刨食的人吃五谷杂粮生了病,用土里长出来的枝枝叶叶疗伤更合理。苍耳子、半枝莲、川贝、麻黄、半夏、桃仁等,看得见抓得着,熟稔实在。不像西药,一律小白片或胶囊,说明书上的生僻字和分子结构,令人生疑。

几剂药下来,我找到了母亲与草药和谐亲密关系的传承基因。挤在农人之间排队抓药,竟有了一些感动,为上苍赐予人类以百草和人类对百草的情感依赖。

大夫说陶罐和砂锅煎药更熨帖。一个周末,我特意去买了一只土陶药罐子。现在的药罐也有了进化,有一支专门箅药汁的壶嘴,方便了许多。不由想起民间习俗来,若是借用了邻人的药罐,是不兴还的,要待邻人再生病时来取,不然,还了,就有将病一并送去的嫌疑。药罐按大小排价,小的才十元钱,这在物价飞涨的今天,真的是便宜得很。

如今都住楼房,用煤气和自来水,没有与土药罐相配的劈柴和泉水,这药性大约就减了几分。当夕阳西下,将草药泡上,里面掺杂的枯叶草根什么的,自不必拣去。晚饭后开始煎熬。当药的苦味在屋里蔓延开时,正是戏说类穿越类电视剧如火如荼之时,平时不看电视剧的我,此时稳坐在民间的种种说法中,心中充满着草药的慰藉。

如此一段时间,在病情的逐渐好转中,我确认了中国草药真的蕴含着一个哲学命题。与其说是草药能治病,不如说是自己让草药治病。相信草药能治病的人,一定有丰富的生活阅历和人生坎坷,这就是人越老越信草药的缘由。

在大自然赐予的根系和枝叶中,以足够的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火候,然后将不多不少的药汁倾入杯中,然后从容地饮下种种辛苦。草药的神秘和哲学意味,便慢慢地从根根草草之中升腾出来,与人融为一体了。

作者:九木

来源:亳州晚报

编发:亳州头条

(责任编辑:支苗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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