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去的蝈蝈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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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露一过,天就高了,云也淡了。田野里的豆叶依次泛黄,秋风拂过,沙沙作响。就在这时,秋天的精灵——蝈蝈,开始粉墨登场,用它们清脆悠长的鸣叫,为即将丰收的季节奏响序曲。

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逮蝈蝈听蝈蝈叫,成为我们童年最纯粹的乐趣之一。

绿色的蝈蝈趴在豆叶上,与秋的底色融为一体,极难发现。但它们天性爱唱,一声“啯——啯——”便暴露了目标。循着声音,我们这些小孩子像猫一样,弓着腰,分散开,蹑手蹑脚地在豆地里穿行。

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,心脏“怦怦”直跳。待靠近了,屏住呼吸,看准位置,猛地一合掌——若成功,掌心传来一阵急促的蹬踢,那是宣告战利品到手的喜悦;若失败,蝈蝈“吱”的一声弹入豆丛深处,只留下几片颤动的叶子和我们懊恼的叹息。

逮到的蝈蝈,起初我们用细绳拴住它们的脖子。但这法子太笨拙,不是勒死了,就是被它们咬断绳子逃跑。真正的“王者装备”,是四爷爷亲手编织的蝈蝈笼。

四爷爷是我爷爷的弟弟,排行老四,因患小儿麻痹症,落下了残疾,需要拄着拐杖走路。他终生未娶,按照老辈规矩,跟着我家生活。他的双腿不便,但一双手却灵巧无比。

他会用高粱秸秆的外皮,用刀劈成细细的篾条,在指间翻飞穿梭。不一会儿,一个精巧的六角或八角形的小笼子便成型了。笼子的顶盖处还会留一个小门,用一截短篾条做插销,好方便开关。最后再系上一根结实的细绳,一个完美的蝈蝈“豪宅”就完工了。

我把逮来的蝈蝈放进笼子里,心里充满欢喜。四爷爷叮嘱我:“一个笼子只能放一个,放两个会打架,咬死了可惜。”

于是,我家小小的院子里,挂满了蝈蝈笼。我把它们悬挂在屋檐下、樱桃树上、晾衣绳上,像一串串会唱歌的风铃。

清晨,第一声蝈蝈叫会把我从梦中唤醒;午后,阳光正好,它们的叫声此起彼伏,为宁静的村庄增添了无限生机;傍晚,余晖洒落,叫声里又多了几分秋天的凉意。

村子里的小伙伴们都羡慕极了,他们可没有一个手巧的四爷爷。有人向我讨要,我不由得紧紧抱着笼子摇头拒绝,只允许他们来院子里过过眼瘾。看着他们的羡慕眼光,听着他们的惊奇赞叹,我内心的满足感瞬间飙升。

但当虹向我央求时,我却犹豫了。虹是我最好的玩伴,比我大一岁,总是扎着两个麻花辫,就住在我家隔壁。看着她一脸的渴望,我最终还是狠狠心,一下子送了她两个。那一刻,分享的快乐,甚至超过了独占的满足。

后来,我长大了,去了更远的地方读书、工作。秋天的城市没有豆地,也听不到蝈蝈的叫声。偶尔在花鸟市场看到卖蝈蝈的,笼子虽精致,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。

再后来,四爷爷也走了。他那双巧夺天工的手,永远地停了下来。家里再也没有人会编织那种带着乡土气息的高粱篾笼子了。

如今,每当秋风刮起,我总会想起那个小院,想起挂满院子的蝈蝈笼和那此起彼伏的叫声。那声音里,有田野的清香,有童年的欢乐,也有四爷爷手心的温度。

蝈蝈声渐渐远去了,但它在我记忆深处留下的回响,却从未停歇。它像一根细线,一端系着我遥远的童年,另一端,牵着我对亲人无尽的思念。

(责任编辑:李惠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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