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,皖南山村晒秋的美景,引得全国乃至海外的大批游客和摄影爱好者蜂拥而来。那晒在太阳下的火红与金黄,感染人的,不仅仅是美丽的色彩,更是它代表着的幸福与喜悦。
有诗写道:“晒,是一个有温度的词。它是童年午后放肆的阳光,是村口懒洋洋眯着眼的大黄狗,是妈妈在院子晾起的大棉被,散发出暖烘烘的太阳味。晒秋,是一个有温度的画面。它本是一种极富地域特色的农俗,只因一个不小心,误闯了诗人的眼,挠痒了摄影人的心,成了人们心中最诗意的秋景。”
回想起小时候,我们家的幸福日子,很大一部分,也是秋天“晒”出来的。
首先是晒红薯干。红薯虽是粗粮,但由于它适应性强,耐贫瘠,好管理,又高产,在物质生活贫乏的年月,它成为人们最喜欢种的农作物,也是家家户户餐桌上的“座上客”,甚至救过无数人的命。我家底子薄,父母又相继生大病,拉下许多饥荒,红薯更成了秋粮的首选。为了便于保存,增加吃法,每年收获后,除了窖上够吃一冬一春的鲜红薯,留足种薯后,剩下的都要晒成红薯干。
秋阳高照的几天里,白天起红薯,星空下,父亲便点起汽油灯,全家齐上阵,切红薯片。母亲将推刀绑在条凳的一头,侧身坐在条凳上,右手飞快地前后推动,只听“唰唰唰唰……”,随着红薯迅速变小,红薯片就像一群小白鼠似的,接二连三的窜到条凳下面的荆条筐里;父亲和二哥负责把散落在地里的红薯拣拾起来,挑到母亲身边;我和弟弟则负责把母亲推好的红薯片均匀地撒到起了红薯的空地里。那些红薯片,经过两三个好太阳,就能干成一摸哗哗响的红薯干。趁着中午拣拾起来,用圈席圈上,那么,全家人的日子,就像这圈席满满当当了。
除了晒红薯干,父亲还要晒一些稻草、莛子、杪子,农闲时打麻窝、扎锅盖、扎刷窝把子到集上卖。不过,那稻草不能用石滚压,得扎成把,把稻粒摔掉,保持稻草的直挺和完整。这是一项比较繁重的体力活,往往要耗费父亲好几个中午的时间;莛子是高粱秸最上面那段,高粱收获后,父亲要挑选细长、光滑、匀称的,用手刀割下来,剥去叶裤。一字排开的莛子,在太阳下晒着,金条一般好看;杪子,是脱粒后的高粱穗子,它也不能用石滚压,要在锄刃上刮掉籽粒和颖壳。我特别喜欢听父亲刮杪子的那种“歘啦啦啦、欻啦啦啦……”的声音,真是节奏感很强的美妙的音乐。这些秋天晒下的稻草、莛子、杪子,填满了父亲的农闲,也填满了我们的书包、家里的油盐罐子。
母亲必会晒些萝卜干和袼褙。秋天萝卜收获后,大的,长相好的挑集上卖了,那些小的,长相差的就被母亲洗净切条,腌在坛子里。母亲腌菜好吃,她腌的萝卜干,脆生生、辣乎乎、香喷喷,不仅下饭,还能当零食吃。每每放学回来,馋猫一样的我们,都要抓上一小把,咯嘣咯嘣地慢慢嚼,常惹得伙伴们垂涏呢。
母亲常说,寒从脚底来。所以,每年冬天,一人一双新棉鞋是少不了的。做棉鞋少不了袼褙,母亲先找来一些不能穿的破衣服、被单等,洗干净,拆的拆,撕的撕,剪的剪,趁着好天气,打一盆面糨子,将两扇门板卸下,把那些破布片层层叠叠地裱在门板上,斜靠在墙上晒上一两天,袼褙就裱好了。一个冬天,母亲纳鞋底、做鞋帮,年三十晚上,我们肯定能穿上新棉鞋,提着灯笼拣哑炮。
所以,那些年,虽然家里不富裕,但凭着父母擅长“晒秋”,也为我们“晒”出了“温”和“饱”。
如今“晒”已成为网络热词,细细数来,皆因它最适合人们展示开心、快乐与幸福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