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文具店,买一打信纸,写一封长长的信,潇洒地投进邮筒,然后开始担心。担心邮递员没有按时去那个邮筒收信,担心那封弱不禁风的信走失在茫茫旅途,又担心它混进了某叠报纸里落入路人甲的手中。担心又和等待厮混在一起,狼狈为奸,像胶水一样黏住时光,日子显得尤其慢。每天检查邮箱,从一次到两次,再到三次,跟信寄出的天数成正比。每次钥匙转动锁眼的时候,自己都跟自己打赌,嘴上说“肯定没有”,心却希望嘴输掉赌局。等到心心念念的回信拿在手里时,却半晌没有撕开,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刷一下撕开信封,还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点一点小心地撕开信封,成了道难题 。
写一封信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,而我,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写一封信了。是啊,我该去写一封信了。
我想给每天打一通电话的妈妈写封信。
在电话里,她太能说了,从接通那一刻开始,我连半句话也插不上。“你忙不忙?吃饭了吗?再忙也得吃饭,不吃饭可不行。今天降温,是不是又贪图好看穿裙子出去了?小心冻出毛病。”等到她把所有的问题问完,把所有要嘱咐的话嘱咐完,我以为终于可以轮到我了,她只一句“你忙吧,妈不耽误你了”就绝情地挂断电话。
从小到大,一直是这样,她的使命就是关心我,而我的任务就是接受她的关心。我要给她写一封信,告诉她虽然在她的眼里我依然是个小孩儿,但事实上,我确实已经长大。起码,到了有能力去关心她的年纪。昨天的剩饭剩菜倒掉了吗?你说赵阿姨穿的那件衣服漂亮,你买了吗?然后我也会在信上给她讲吃剩饭剩菜的坏处;给她讲臭美是女人的特权,六十岁她,依然有这个资格。我要把我想说的话全都写下来,让她不得不接受我的关心,让她没机会挂断电话。
我想给刚刚在朋友圈给我点了赞的老同学写封信。
像除夕无情地终结一年的日子一样,毕业证无情地终结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。从此,我们先是活在彼此的QQ里,最近好吗?老样子。后又活在彼此的微信里,最近好吗?还是老样子。再后来,我们干脆活在彼此的朋友圈里。看到对方晒美食,就想当然地以为对方吃得好;看到对方晒靓衫,就想当然地以为对方穿得好;看到对方晒运动,就想当然地以为对方身体好,然后大方点一个赞,连那句“最近好吗”也省了。
老同学,不管我们是否同城,我还是想给你写一封信,我想把那些无法发在朋友圈里的事情都说给你听。然后,你也说给我听。就像那年,在我们去打水的路上,我跟你说我想答应那个我不喜欢但条件不错的男孩的追求,然后你把我一顿臭骂,骂到热水房都关了门;就像那年,熄了灯,你跟我说异地恋太煎熬了你想放弃,然后我一直给你鼓励,鼓励到天都亮了。
我想给此时此刻就在我身边的老公写封信。
结婚证也是个神物,一旦拿到它,爱人就成了亲人。我们拥有最多的共同时间,说天底下最私密的话,给对方最需要的照顾,然而,我们是不是忘了些什么?
我要给你写一封最短的信,短到信里只有三个字——我爱你。
亲爱的,我想给你写一封信,你会回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