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是一首杀菌消毒的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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灶膛里的火涎着舌,把锅底舔得通红。菜籽油在锅里滋溜溜地响,年味灼热,心不由得也跟着滚烫起来。我昂起脸,看母亲一丝不苟地炒那些把自己都炒老了的菜。时间慢得能溯回到从前。

这时,一个素昧平生的城市,搭载着新冠肺炎病毒,从母亲嘴里蹦出来。她说得轻描淡写,就像信口说村头大喇叭里预报的天气状况。

我嗯一声,没有接话。这些年,我习惯了这样敷衍她。诗歌止于语言,母亲就是个大诗人——话止于言,也就是说说,没有目的,没有主旨,更谈不上深意。她不知道的太多!她的小农意识和小农经济,早已与我形同陌路。哪怕她嘴里的武汉和新冠肺炎病毒。我飞快地刷着网页和朋友圈,疫情四面楚歌步步惊心,手指渐渐步履蹒跚。隔着屏保和千山万水,我都能感受到新冠肺炎病毒的十面埋伏。

这些,我不会和她说。说了也没用,她也不懂。不知从何时起,我不再说没用的话、做无用功,我和母亲也变得无话可说。

饭菜盛好,母亲给我倒上酒,端起又放下。好像忘了什么?她拍拍脑门说:还没放炮呢!我提醒她,今年禁放了。她哦一声,默默喝了酒,举起杯向我示意:干了!消消毒。我一饮而尽。这辈子,母亲就好这口,每年春节,我都豁出去,陪她晕个七荤八素。

几杯酒下肚,母亲话多了,武汉和新冠肺炎又蹦了出来。这次,她说得流利多了。她敏而好学地问:这病毒是个啥东西?恁吓人!

夜色沉了沉,像蝙蝠的羽翼,轻松张开又奋力收紧。怎么和她说呢?说了她也听不懂。我想起她曾说与我的,除夕和年的,小怪兽。

母亲懵懵懂懂。病毒是个戴皇冠的小怪兽,逮谁传染谁,所以要关门闭户——但为啥不让放炮驱赶怪兽呢?我嗤之以鼻,说她迷信。母亲尴尬地笑笑,旋而灿烂起来:那你,一会半会回不去上班了吧!

村头的大喇叭,循环播放着疫情和防疫知识。它是母亲联系世界和我的脐带。我兵荒马乱地听着,慢慢安静下来,竟睡得心平气和。

母亲一如既往地忙活着,四时八节都是她的春节。洗涮,喂养家禽,打扫圈栏,理拉时蔬和庄稼。新冠也罢,布衣也罢,她对病毒一无所知,病毒也视她无物。大道朝天,他们各走一边。我不同,和千千万个滞留在家的游子一样,关注疫情,关切市场,关注工作,关怀家国……哪怕偏居闭塞的乡村,也注定要和病毒狭路相逢。

但有什么用呢?除了刷刷手机!我遭遇了城市文明的短板。

母亲对我呼来喝去,其实也没啥事,她就担心我郁闷。我忧心忡忡跟着她,刷锅,清理家禽粪便,给菜园施肥,摘菜……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。做着做着,我对她的劳作有了新的认知。这些菜蔬和家禽,不能发财致富,推动不了经济,稳定不了市场……但它们天然绿色,没有病毒,不会传染,而且,不会让期望和乡愁漫天涨价。

大地上,母亲是一位桂冠诗人,一首行走的诗,可以杀菌消毒,可以祛瘟除疫。

(责任编辑:支苗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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