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上的童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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树是站在光阴里的河。一棵棵树,一道道河湾,向高处走,向远处流,波澜壮阔。犹如采莲的童子,童年就泛舟其上,在水一方。

小时候,走路总习惯仰着头,探头探脑,视线在千枝万叶间转山转水。眼高脚低,步子跟不上趟,栽跤可谓“八拜之交”,浑身少皮无毛,衣服大洞小洞没断过。树,拆开是“又”一“村”。树就是童年的村庄。我们在村庄里爬上爬下、游来游去,把时光蹭得锃亮。

东风解冻,吹面不寒,桃花、梨花、柳花、杨花等,纷纷踩着音符走来。起初还有次序,温度渐高,她们也耐不住性子,花争先恐后地开,叶子你追我赶地长。花儿躲闪在绿叶间,像电视里眯着眼笑的古代淑女,美得让人意醉神迷。我们自然成了追星族、花下客。整日流连于花前月下,拈花惹草。仿佛存心躲避我们,花儿开得很快,落得更快。每一朵花开,都抱着一副行将远行的样子。我们还没从花下回过神,她们就高挂起青果,端着嫁为人妇的神态,拒人千里之外。

苦楝花开,阳春谢幕。没了姹紫嫣红的魅惑,我们也少了些许花花肠子,把注意力转移到树的租客。马蜂窝如同金字塔,激发出我们的侠义心肠。捅马蜂窝,是男孩成长中必须要泅渡的漩涡。马蜂视力模糊,但听觉极好。捅马蜂窝后,不能跑,你跑,马蜂就能循风追上你,无差别发射生化武器。叮在身上疼一阵,叮在脸上很快就肿成猪头。捅马蜂窝风险太大,掏鸟窝也不乏惊喜。比如,冷不丁掏出一条花斑蛇;或者碰上硬茬,黑卷尾、黄鹂和豆腐贼之流,它们一声穿云箭,千鸟万鸟来围歼。锋利的喙如同火箭弹,一直把你从树上轰到树下,从郊外轰到屋内。没有个十天半月,休想逃过它们的追杀令。

仿佛听了谁的笑话,石榴咧嘴大笑时,秋天就到了。石榴善解人意,把枝头压得很低,我们手到擒来。枣却是怪脾气,防贼似的,一个劲往枝梢上挂,还沿枝条撒下“蒺藜”,设下层层机关。看枣的老人更是全天候严守死防,我们也就从树下过一趟,老人就挥着拐杖招呼过来。枣子成熟后,老人倒热情相邀——老人爬不上树。我们各显神通,有人爬上树使劲晃,有人在树下扯着床单接。末了,老人把我们的口袋里装满还不算,还把裤脚扎紧、汗衫掖在裤带里,裤筒和汗衫里也都装满。走一步,吃一个,满口甜言蜜语。

北风吹响呼哨,冬天就摸进村了。风紧,扯乎!我们缩着肩,躲着风走。树跑不掉,散尽枝叶,瘦成闪电般的骷髅。鸟巢十室九空,我们都曾“三顾茅庐”过。夏天,鸟蛋孵化得很快,一周前雏鸟刚从蛋壳里钻出,一周后就没鸟影了。没了鸟,树没了心跳,空巢像墙根上晒太阳老人的眼,灰暗,没有光。我们爬上树,向远处眺望。远处还是冬天。我们悻悻然爬下,仿佛枯树把毕生功力——一个四季、无数个四季,都倾囊相授,并千叮咛万嘱咐:天寒雪重,走好不送。

很多年了,不再仰头走路,不再围着树爬上爬下。看见树,就像遇到童年。从树上到树下,我们完成进化和成长,童年也回不去了。

(责任编辑:支苗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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