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母赠予我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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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转眼,已经两年了。远离故乡,求职千里之外,我像年少时梦想的那样,不用“啃”父母,自给自足地生活着。

更确切地说,是不再“啃”父亲。

毕业那年,正逢母亲去世十周年。青春凋谢后,母亲也将永远埋葬在这段岁月中。她给我留下的东西不多,最重要的是两样。

一样,是我们住了十多年的房子。它是一种立足之地,意味着背水一战的底气和“过江东”的退路,意味着一切归零后不至于太窘迫的生活。它仿佛是一句遗言:孩子,妈妈还在,你要是累了,受委屈了,咱就不干了,回家!更何况,它还有一个院子,能让父亲停三轮车。

另一样,就是保持乐观的态度。母亲去世时,我正读初三。不止一位亲友说,他们最怕我在对未来的希望与信心崩塌后,摔在地上成为扶不起来的烂泥。但我好像在一种强大惯性的驱使下,继续埋首于案前,奋战中考、高考……彼时,我总会想到母亲。幼时的她大病一场后,右腿落下残疾。四十岁生下我后,身体每况愈下,拄着拐杖才能走路。但她每天都笑眯眯的,仿佛平静地活着已是一件足以快乐的事情。我想,那份惯性,就是母亲用十五年的潜移默化,种进我内心深处的一株向日葵。即使黑云压城城欲摧,它也会记得太阳的方向,坚定不移,向阳而生。

母亲走后,父亲和我相依为命。

从花甲到古稀,在同龄人饭后遛狗散步时,父亲在街上饿着肚子等着生意。生意来了,就踩着三轮车,拉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“老人”去跳广场舞。一饭吃三天,一衣穿三十年,他几乎牺牲了自己的一切,放下了“再找一个”的念头,只为攒够钱,供我去拼一个光明的未来。”

父亲不识字,却教会了我人生最重要的一课,吃苦。

这个词并不体面,让人想到忍辱负重、卑躬屈膝和潦倒不堪,甚至常演变成当下颇受批判的“没苦硬吃”。但想要跃龙门,除非生有双翼或者有人托举,否则,哪个人不曾摔得遍体鳞伤?

想想父亲,二十岁,走上几十里的路,挑着大粪去卖钱;四十岁,撅起屁股,一脚脚地蹬人力三轮车,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翻坡过桥;五十岁,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继父母、大儿子之后,也撒手人寰;七十岁,仍旧低声下气,和三轮车一起,自给自足……

某种意义上,借着言传身教,父亲确实把我吃苦的能力上限抬得很高,在那一声声咳嗽、呼噜和呻吟里,我的心脏渐渐长成一个攥紧的拳头。当我的眼睛被雪亮的屏幕熬得迎风流泪,血丝比爬山虎还要繁茂;当五花八门接踵而至的活儿让我焦头烂额,把早八晚十、深夜一点入眠固化成身体的节律;当出差愈发频繁,舟车劳顿四个字源源不断地往身体里灌入水银,晚上躺在床上,大脑不受控制地天旋地转……我都能如深潭般,把这些落石全盘接纳。

当然,苦的比较,从不是为了衬托不苦,而是为了感恩。

毕竟,同样是吃苦,我是为了我自己,而父亲是为了我。

一穷二白的我,不吃下这些苦,如何换来跪乳和反哺的能力?

如果把对父亲的感恩比作一根杆子,愧疚就是影子,它在大地上延伸得很远很远,伸到我一辈子也无法抵达的远方。但,终于——写下这个词,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,我开始存下钱了。除了我,很少有人知道他全名,只唤作“老仇”或“大爷”的父亲,也该迎来姗姗来迟的清福了。

尽管已经迟到了太多年。

尽管比起他咽下的苦,我的那些苦微不足道得像是在地裂上贴的创口贴。

(责任编辑:李惠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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