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敢去看油菜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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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,我是极喜爱油菜花的,皖北的农村,农作物以小麦和油菜为主,每年春天,葱茏碧绿的麦苗正在拔节,灿烂明黄的油菜花肆意绽放,以长方形块状更替连接在一起,有种惊艳辽阔的美,可以让万物都失了颜色,也可容万物入怀。

如今,每年春天油菜花盛开的季节,我却从未敢去看过。往年,朋友们怂恿过很多次,要一起去婺源,我以距离远推脱,今年,郊外的小镇也有了一片千亩的油菜花,美图美景频频刷爆朋友圈,半个小时的车程,家人提过几次要去,我也没同意。

是,我不敢的,每次看到油菜花,脑海里都会闪过一个残忍的画面,想起一位早逝的亲人。

这位亲人是我三云叔,他的名字叫三云,具体大名叫什么,我还真不知道,小时候就一直这么喊的。

三云叔是我堂叔,在农村,亲戚基本都住得不会太远,三云叔家就住在我家正对面,中间隔着一条宽大的砂礓路,类似现在两个车道那么宽,在二十多年前的农村,是一条集上的主路,过往行人车辆(自行车)还是很多的,我爸总告诉我,少往路上走,万一碰伤了。

一路之隔,如在天边,我小时候胆子大,却性格孤僻,可能是生活在单亲家庭的缘故,不喜与人接触交往,以致让我对三云叔家的事知之甚少。

零星地听别人说话时,拼凑出一点三云叔家的情况,三云叔长得很英气,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,身高至少一米八五,那个年代没有胖子,以现在的审美来说,不输给任何一位男明星,可能因家里穷,娶了一位相貌平平的外地姑娘。

很快便有了两个女儿,听说吃饭都成问题,我还不信,那时,都很穷,却不至于饿肚子。某天,好奇心促使我跑过了大马路,跑到三云叔家里。

当时,三云叔没在家,三婶正在给两个女儿盛饭。所谓的饭,是水煮的油菜苗汤,不见一滴子油,有没有盐不知道。只见两个孩子用筷子就着碗扒拉着油菜叶,大口大口吃得很香,三婶问我要不要吃,我吞了吞口水,却摇摇头,三婶也端起一碗,低头沉默地吃了起来。

现在想来,那应该是早春,油菜刚刚抽了薹,还嫩着,至今,我都忘不了她们三个吃饭的场景,对我来说,一想起就心疼的场景,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去三云叔家。

也可能是那天,也可能是后来的几天,三云叔出事了,说是电鱼,被电死了。就在他家屋后的那条新挖的河里,说孩子总是吃菜叶子没营养,小脸都吃得蜡黄蜡黄的,想弄点鱼给孩子补充营养……

三云叔的丧事我完全没印象,可能父亲怕我吓着,没让我参加,也或者是我本能的排斥,选择性失忆了。

只记得后来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不敢独自在家,也不敢往对面三云叔家看。

我爸再出门时,我就跟小学同学一起去她家住,小学就在我们集上,五分钟就能走到,去我同学家,要徒步走一两里路才能到学校,尽管如此,我还是在同学家住了一周多,直至我爸回家。

回忆到这里,我才想起我那时候大概六七岁吧,已经上小学了。

在三云叔去世以前,我爸出门时,我都是独自在家的,因为我强烈地抗拒被扔在任何亲戚家,讨厌被人用可怜的眼神看着。

也可能就是从住在同学家里那次开始,我慢慢变得开朗起来,同学的妈妈对我和别的孩子一样,目光平静温柔,煮的黑米粥特别好吃,有我缺失的母爱的味道,到现在,我都最爱吃黑米粥。

好像扯远了,三云叔去世后,三婶带着小女儿改嫁了,大女儿交由大堂叔抚养。每年回老家,我都会有意无意打听三婶和堂妹们的生活,但听到她们都过得很好,心里会安慰很多。

可能潜意识里一直觉得,会不会因为我这位不速之客,撞破了三云叔家吃菜汤的事,三云叔觉得没面子,才去打鱼的,或者我不去他家,他不会去电鱼,也就不会死了。

前几天,听我爸说,三云叔的大女儿有了孩子,老公和婆家人对她都非常好,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。

我想,我明年可以去看油菜花了。

(责任编辑:王红燕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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